她對羅伯特·金凱這樣意識到自己的生活方式正在逝去,還能處之泰然,感到不可思議。他眼看著那些牛仔們以及與他們類似的人,包括他自己,步步走向死亡?,F(xiàn)在她開始理解為什么他說他是處于物種演變的一個分支的終端,是一個死胡 同。有一次他談到他所謂的“最后的事物”時悄聲說道:“‘永不再來',高原沙漠之王曾經(jīng)這樣喊道,‘永不再來'?!彼巴约荷砗罂諢o一物,他屬于過時的品種。
星期四下午他們做
十愛之后進行了談話。兩人都知道這場談話終須以來,而兩人都一直在回避。
我們怎么辦?
她默不作聲,是內心極度矛盾的沉默,然后柔聲說道:“我不知道?!?br/>
這樣好嗎,如果你愿意,我就呆在這里,或是城里,或是隨便什么地方。你家里人回來之后,我就徑直跟你丈夫談,向他說清楚現(xiàn)在的局面,這事不容易,不過我會做到的?!?
她搖搖頭。“理查德決不會接受,他不是這樣想問題的。他根本不理解什么魔力,激|情以及其他。我們談過的,經(jīng)歷過的一切,他也永遠不會理解。這不一定說明他是次一等的人。只不過這一切離他畢生感受過的或想過的太遠了。他沒法應付這樣的事。”
那么是不是我們就讓這一切付諸東流?
這我也不知道。羅伯特,認真地說,你已經(jīng)擁有了我了。我原來不想讓人擁有,也不需要我知道這也不是你的意圖,但是事已如此。我現(xiàn)在并不是在草地上坐你身旁,而是在你的身體內,屬于你,心甘情愿當一個囚徒?!?
他回答說:“我不能肯定你是在我體內,或者我是在你體內,或者我擁有你。至少我并不想擁有你。我想我們兩個都進入了另一個生命的體內,這是我們創(chuàng)造的,叫做'咱們'?!?
其實,我們也不是在那個生命里面,我們就是那個生命。我們都丟掉了自己,創(chuàng)造出了另一樣東西,這東西只能作為我倆的交 織而存在。天哪,我們就是在相愛,天上人間愛能有多深就愛多深。”
跟我一起走四方吧,弗朗西絲卡!這不成問題。我們可以在大漠的沙堆里做
十愛,在蒙巴薩的陽臺上喝白蘭地,瞭望阿拉伯三角帆船在初起在晨風中揚帆啟程。我要帶你去獅之國,到孟買灣邊是一座古老的法國城市,那里的一個奇妙的屋頂飯店,還有火車穿過山間隧道,還有比利牛斯山的高處巴斯克人開的小旅店,在南印度一塊老虎保留地有一個特別的島,位于一大片湖中央。如果你不喜歡大路上的生活,那么我就找個地方,開個店,專攝當?shù)仫L光,或肖像,或者干一行隨便什么能維持我們生活的營生?!?
羅鐵特,我們昨夜做
十愛時你說的話我還記得。我不斷地在你耳邊說你力量多大,天哪,你可真是強有力。你說,'我是大路,我是遠游客,我是所有下海的船。'這是對的,你是這么感覺的,你感覺大路就在你身體里面。不,還不止如此。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說清楚,從某種意義上說你本人就是大路?;孟肱c現(xiàn)實相遇的夾縫,就是你所在的地方,在外面大路上。大路就是你。”
你就是那舊背包,那輛叫作哈里的卡車,那飛向亞洲的噴氣式飛機。我也愿意你是這樣假定如你所說,你的物種進化的分支是一條死胡 同,那我也要你以全速沖向那終點。可是同我在一起你就不一定能這樣做。你難道看不到,我是多么愛你,以至我不忍看你有一時一刻受到約束。這樣做等于把你這個野性的,無比漂亮的動物殺死,而你的力量也就隨之而消亡?!?
他要開口說話,被弗朗西絲卡制止了。
羅伯特,我還沒說完,假如你把我抱起來放進你的卡車,強迫我跟你走,我不會有半句怨言。你光是用語言也能達到這個目的。但是我想你不會這樣做。因為你太敏感,太知道我的感情了。而我在感情上是對這里有責任的?!?
是的,這里的生活方式枯燥乏味。我的生活就是這樣。沒有浪漫情調,沒有性愛,沒有在廚房里燭光中的翩翩起舞,也沒有對一個懂得情愛的男人的奇妙的感受。最重要的是沒有你。但是我有那該死的責任感,對理查德,對孩子們。單單是我的出走,我的身體離開了這里就會使理查德受不了,單是這一件事就會毀了他?!?
除此之外,更壞的是他得從當?shù)厝说挠H言碎語中度過余生:那人就是理查德·約翰遜,他那意大利小媳婦幾年前跟一個長頭發(fā)的照相的跑了。理查德必須忍受這種痛苦,而孩子們就要聽整個溫 特塞特在背后嘰嘰喳喳,他們在這里住多久就得聽多久。他們也會感到痛苦,他們會為此而恨我?!?
我多么想要你,要跟你在一起,要成為你的一部分;同樣的我也不能使自己擺脫我實實在在存在的責任。假如你強迫我跟你走,不論用體力或是用精神力量,我說過的,我都無力抗拒。我對你感情太深,沒有力氣抗拒。盡管我說了那么多關于不該剝奪你以大路為家的自由 的話,我還是會跟你走,只是為了我自私的需要,我要你?!?
不過,求你別讓我這么做,別讓我放棄我的責任。我不能,不能因此而畢生為這件事所纏繞。如果現(xiàn)在我這樣做了,這思想負擔會使我變成另外一個人,不再是你所愛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