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我再一次流浪失業(yè)

我姐夫荷麥斯這時在費城，勸我重回本行。凱謀在勸誘我，他愿意給我高額的年薪，要我去管理他的印刷鋪，使他可以更好地照料他的文具鋪。在倫敦時從他的妻子和他妻子的朋友那里我聽到他的名聲很壞，所以我不愿意再和他發(fā)生關(guān)系。我設(shè)法想找一個商店店員的位置，但是一時找不到，所以我又答應了凱謀。在他的印刷鋪里我找到了下面這些工人：休·梅萊笛斯是一個威爾斯籍的賓夕法尼亞人，三十歲，慣做莊稼活，誠實，懂事，有相當敏銳的觀察力，也喜歡念一點書，但好酒；司蒂芬·博茨是一個年輕的成年莊稼漢，習 農(nóng)，天資穎悟，生性幽默，善諧謔，但是有點吊兒郎當。凱謀跟他們約定每周給他們極低廉的工資，隨著他們技術(shù)的改進，每隔三個月他們的工資將增加一先令。這種未來的高額工資是他勾引 他們來的一種手段。梅萊笛斯將做印刷工，博茨裝訂工。按照合同，他要教他們這兩種技術(shù)，雖然他自己一樣也不懂。一個叫約翰什么的是一個粗野的愛爾蘭人，什么行業(yè)也沒有學過，凱謀從一只船的船主那里買了他四年的服役，他也要他成為一個印刷工。喬治·衛(wèi)勃是一個牛津大學的學生，凱謀也買了他四年的服役，打算叫他做一個排字工人，下面我還要講到他。還有大衛(wèi)·海利是一個鄉(xiāng)下孩子，凱謀收他當學徒。

我不久看出了他之所以出了遠遠高過于他慣常所給的工資來雇用我，他的目的就是要通過我來訓練這些沒有經(jīng)驗的、廉價的雇工，一等到我把他們教會以后(因為他們都跟他訂有一定年限的契約)，他就可以不用我了。盡管如此，我還是歡歡喜喜地繼續(xù)工作，整頓了他的印刷鋪，本來它是十分混亂的，我逐步地使他的雇工們注意和改進他們的工作。

一個牛津大學的學生成為一個賣身仆，是一件奇聞。他還不到十八歲，他告訴我這樣一段他自己的歷史，他生在葛勞斯特，曾在當?shù)氐恼Z法學校讀過書，當他們在學校里演戲時，他因為在表演時顯出了顯而易見的才能，所以在學生中很有名氣，在學校里他參加了“幽默社”，也寫過一些短篇的詩歌和散文，它們曾經(jīng)在葛勞斯特的報紙上發(fā)表過。從那里他被送到了牛津。在大學里他繼續(xù)讀了一年書，但是他不很滿意，他最希望的是到倫敦去觀光和當演員。最后，當他領(lǐng)到三個月的補助金十五個金幣時，他不去還清債務，卻走出了市鎮(zhèn)，把他的大學禮服藏在金雀花叢中，步行到了倫敦，在那里，因為沒有親友指導他，結(jié)識了壞人，不久就花完了他的金幣，還找不到進入戲劇界的門路，貧窮了，當衣服，但又無錢買面包。當他空著肚子走在街上，而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時，有人把一張人販子的傳單塞入他的手中，上面答應凡是愿意出賣自己到美洲去服役的人馬上可以得到飲食和獎勵，他馬上就跑了去，在定期服務契約上簽了名，上了船，就渡海到美洲來了。他連一個字也不寄給他的親友告訴他的近況。他很活潑幽默，性格溫 厚，談吐風趣，但是懶惰、輕率和極度地不審慎。

那個愛爾蘭人約翰不久就逃跑了。我跟其余的人相處得很愉快，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凱謀自己不能教他們技術(shù)，而從我這里他們每天學到一點東西，所以他們都更加尊敬我了。我們在禮拜六從不工作，因為那是凱謀的安息日，這樣我就有兩天可以讀書了。我在城里認識了更多的有發(fā)明天才的人。凱謀自己待我十分殷勤，表面上很尊敬我，這時我心中別無掛慮，只是我欠佛南的債款，到這時我還無力償還，因為我不善節(jié)約。但是，他很講情義，不提起這筆債。

我們的印刷鋪常常需要整套的鉛字，而在美洲還沒有澆鉛字的人。在倫敦時我在詹姆士的鋪子里曾經(jīng)見過人家澆鑄鉛字，可是沒有十分注意它的方法。但是這時我發(fā)明了一種鑄模，利用我們用作打印器的字母，把鉛制成鑄模，這樣相當不錯地滿足了各種需要。必要時我也雕刻幾塊銅板，我制造油墨，我是倉庫管理員和一切，簡單地說，我差不多是一個打雜工。

但是不管多么有用，我發(fā)現(xiàn)當其他工人的業(yè)務逐漸改進時，我的幫助一天比一天地顯得不重要了。當凱謀付了我第二季度的工資以后，他告訴我他覺得我的工資太高了，認為我應當減低一些。他逐漸地待我沒有從前那么殷勤了，擺出了老板的面孔，常常吹毛求疵，無事生非，好像準備爆發(fā)的樣子。但是，我仍然是繼續(xù)工作，勉強忍耐，因為我想他向我生氣的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的經(jīng)濟情況欠佳。終于一件瑣事卻使我們的關(guān)系突然破裂了。有一次在法院附近發(fā)生了巨大的嘈雜聲，我把頭伸出窗外，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凱謀這時候在街上，抬頭見了我，聲色俱厲地向我叫喊，要我別管閑事，接著又加了一些責備的話。這時所有往外面看熱鬧的鄰居都看到了他是如何地待我，正因為他當眾責備我，這才更加激怒了我。他立即跑到印刷所樓上來，繼續(xù)跟我爭吵，于是雙方破口怒罵，他按照合同給我三個月的解雇通知，但是他對于他必須給我這樣長期的預告表示后悔。我告訴他他的懊悔是不需要的，因為我要立刻離開他了。這樣，我就拿了我的帽子，走出了門，在樓下我看見了梅萊笛斯，我就要他照料我留下的一些東西，并把它們送到我的宿舍來。

因此，梅萊笛斯在晚間來了，這時候我們討論了我的事件。他非常尊敬我，因此在我離開了那個印刷所以后，他也不愿意再留在那里了。我開始想到回到家鄉(xiāng)去，但是他卻勸阻我。他提醒我凱謀所欠的債和他的資產(chǎn)相等了，他的債主們開始感到不安了，他把他的鋪子弄得亂七八糟，為了得到現(xiàn)金他往往做不賺錢的生意，而且常常賒賣貨物，又不記賬，因此他必然會倒閉，他一倒閉我就有可乘之隙。但是我說我沒有錢，然后他說他的父親很相信我，從他跟他父親的一些談話中，他相信假如我愿意跟他合伙的話，他父親會投資幫我們自己開業(yè)的。他說：“我跟凱謀的合同將在明春滿期，到了那時候我們將從倫敦買到了我們自己的印刷機和鉛字。我知道我的技術(shù)很差，假如你愿意的話，你提供你的業(yè)務上的技術(shù)，我供給資本，我們平分贏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