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歐里庇得斯作為詩人,首先是他的自覺認識的回聲;而正是這一點使他在希臘藝術(shù)史上占據(jù)了一個如此顯著的地位。鑒于他的批判性創(chuàng)作活動,他必定常常勇于認為,他理應(yīng)把阿那克薩哥拉阿那克薩哥拉(Anaxagoras,約公元前500-約前428),古希臘哲學家。著作開頭的話語活用于戲劇:“泰初萬物混沌,然后理性出現(xiàn),創(chuàng)立秩序?!卑⒛强怂_哥拉以其“理性”(Nous)的主張置身于哲學家之中,猶如第一個清醒者置身于喧嘩的醉漢之中,歐里庇得斯能夠按照一種相近的圖式來理解他同其余悲劇詩人的關(guān)系。只要萬物的惟一支配者和統(tǒng)治者“理性”尚被排斥在藝術(shù)創(chuàng)作活動之外,萬物就始終處于混亂的原始混沌狀態(tài)。所以,歐里庇得斯必須做出決斷,他必須以第一個“清醒者”的身份譴責那些“醉醺醺的”詩人。索福克勒斯說,埃斯庫羅斯做了正確的事,雖則是無意中做的,歐里庇得斯卻肯定不會持這種看法。在他看來,恰恰相反,埃斯庫羅斯正因為是無意中做的,所以做了不正確的事。連神圣的柏拉圖在談到詩人的創(chuàng)作能力時,因為它不是一種有意識的理解,就多半以諷刺的口吻談?wù)?,把它同預(yù)言者和釋夢者的天賦相提并論;似乎詩人在失去意識和喪失理智之前,是沒有能力作詩的。
歐里庇得斯像柏拉圖一樣,試圖向世界指出“非理性”詩人的對立面;正如我已經(jīng)說過的,他的審美原則“理解然后美”是蘇格拉底的“知識即美德”的平行原則。因此,我們可以把歐里庇得斯看做審美蘇格拉底主義的詩人。然而,蘇格拉底是不理解因而也不尊重舊悲劇的第二個觀眾;歐里庇得斯與他聯(lián)盟,敢于成為一種新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先驅(qū)。既然在這種新藝術(shù)中,舊悲劇歸于毀滅,那么,審美蘇格拉底主義就是一種兇殺的原則。
就這場斗爭針對古老藝術(shù)的酒神因素而言,我們把蘇格拉底認作酒神的敵人,認作起而反抗酒神的新俄耳甫斯俄耳甫斯(Orpheus),傳說中色雷斯的一個音樂和詩歌天才,善彈豎琴,他的琴聲使得當時的人們拜他為神,野獸因之馴服,木石因之移動。據(jù)說色雷斯的女人們因為恨他不與自己交 歡,在一次酒神狂歡節(jié)上把他撕為碎片。,盡管他必定被雅典法庭的酒神侍女們撕成碎片,但他畢竟把這位無比強大的神靈趕跑了:當初酒神從伊多尼國王利庫爾戈斯利庫爾戈斯(Lycurgus),希臘神話中酒神的敵人,后受到宙斯的懲罰。那里逃脫,也是藏身于大海深處,即藏身在一種逐漸席卷全世界的秘儀崇拜的神秘洪水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