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銀白的絡腮胡子仿佛思維的反向延伸,那是一張被激*情燃燒得冷漠的臉,那是堅定的質(zhì)疑、忠誠的熱愛的眼神,那是力量。你比自己書寫的華麗交響曲更顯樸素深沉。
——題記
混合著羅曼與哥特雙重風格的巴黎圣母院,不同于哥特式教堂高聳的尖頂對藍天赤裸裸地質(zhì)問,那是曖昧的尖圓頂,承擔了沉重的命運和滾燙的時間, 將所有的不公正都納入深沉的靜默中。有什么比命運更有說服力更令人啞口無言?“人面獸心的克羅德”,“崇高善良的卡西莫多”,“純潔天真的愛斯美拉達”, 所有置于主語之前的形容詞不過是整齊劃一的簡單粗暴。倘若雨果要塑造單一維度的形象,就不會帶著放大鏡觀察生活。每一個被放大的生活細部激*情演奏,那是命 運的葬歌,生命的禮贊,愛的頌曲;每一幕捕獲的真相,是對筆下人物來自生命深處的熱愛和與命運達成的最終諒解。
較之廣為人樂道的卡西莫多和愛斯美拉達,顯然著墨眾多的雙面人克羅德才是雨果最鐘情的人物。古希臘悲劇的根本世界觀是命運選擇人。亞里士多德 這樣下定義——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與其說是起因于當事者的缺點,毋寧說是以其優(yōu)點為杠桿產(chǎn)生的。人不是因其缺點,而是因其優(yōu)點而被拖入更大的悲劇之中???西莫多和愛斯美拉達的悲劇令人惋惜,值得稱頌,克羅德的悲劇卻更引起心靈的巨大震顫。如果說卡西莫多是巴黎圣母院的兄弟,而克羅德就是它的靈魂。他大理石 般剛毅的外表和堅定的意志就像久經(jīng)風雨屹立不倒的巴黎圣母院,一批批朝圣者從中心穿過,帶著對真理的不懈地探尋最終因為愛的缺失而將生命推向悲劇的頂峰。 克羅德!克羅德!在他對生命尚未有清晰的體認時,他的靈魂就如海綿一般不斷汲取知識的養(yǎng)分,那是被知識拓展的靈魂,醞釀的激*情猶如尚未爆發(fā)的火山,每一粒 激*情的原子都在積極涌動。這樣的靈魂需要另一個更高級的靈魂去投射自己的激*情,克羅德要么成為藝術家,要么成為殺人犯。命運先給了他主宰自己的機會,少年 喪失雙親,又因卓異的才華受到教會的重視平步青云,年幼的弟弟填補了他的精神空缺成為他不斷向前的支柱。這種舉重若輕的自負給了他支配他人命運的自信。早 期的神學修養(yǎng)又如無形的枷鎖束縛他的自由,面對最原始的生命沖動他帶著深切的自責和邪惡的冷笑。各種道德是非在生命欲求得不到滿足時最終演化成顛覆性*的力 量,將克羅德拖入邪惡的深淵。令人痛惜的是愛之于克羅德,是使命,是欲求,是種種壓抑下的變形扭曲,在他尚來不及修復這顆受損的心靈時他就遇到了生命中的 天使愛斯美拉達。這是撒旦對天使的嘲笑,他最終因毀滅了自己的天使而永墜地獄萬劫不復。如果要我為克羅德申辯,我想說他畢竟沒有獲得過愛。那是不同于卡西 莫多對他的感激的盲目的愛。無功利的純粹的被愛,是這顆心靈從來不曾體驗過的。既不是因為他的才華而欣賞,也不是因為他的救命之恩而感激,而僅僅是作為宇 宙中一個孤獨的個體,那散發(fā)著若隱若現(xiàn)的微弱光芒引起的另一個孤獨個體心靈的震顫。毋寧說過著多年清心寡欲生活的克羅德對生命本身抱有某種蔑視。那是精英 對大眾的冷漠俯視。雨果在《悲慘世界》中曾經(jīng)談到:“頭腦鉆進一種智慧或一種妄想中,或者同時鉆進智慧和妄想中——這也是常有的事——對生活事物的反應就 特別遲緩。他們覺得自己的命運還很遙遠。這種專心致志的狀態(tài)會產(chǎn)生出一種被動性*,而這一種被動性*如果合乎理智,就類似哲學了。一個人的衰退,下降,頹敗, 直到頹敗還不大明白。然后終于有覺醒的一天,但是太遲了?!碧热羲攘藧鬯姑览_,也就救贖了自己。他毀了通往天堂的最后一張入場券。
愛斯美拉達是生命的化身。她的愛像呼吸一般自然,那是投向每個體普泛的愛,那面對災難軟弱的不堪一擊,都如嬰兒一般天真無邪。如果說那是一種 善良,毋寧說是發(fā)自生命的本能。編劇理論的經(jīng)典守則是在最大壓力下看一個人的真相。當面對強敵她選擇了犧牲母親保護自己。你可以說這不是一種主觀的選擇, 她當時被嚇昏了,但這就是一種不作為的選擇。母親與子女之間的保護與犧牲不值得計較,但如果給愛斯美拉達戴上善良的光環(huán)也顯得牽強。不過愛斯美拉達的確是 美的化身,她嬌美,柔弱,又充滿愛心。仿佛是墮入人間的天使,連它的寵物山羊都帶著童話的光芒。正式這樣一位天使成了照亮克羅德和卡西莫多的燈塔。而她圣 潔的光芒卻因為菲比斯的背叛而黯然失色*。這是怒放的生命姿態(tài),燦爛盛開,迅速凋亡。
卡西莫多是堅守在巴黎圣母院日日夜夜下的一頭獸,克羅德是他的主人,巴黎圣母院是他的牢籠也是他的庇護所,以生存為紐帶緊緊將卡西莫多的生命與它們聯(lián)系在一起,而正是愛斯美拉達的出現(xiàn)完成了他作為一個人,一個男人的成*人禮。
古老的鐘塔以亙古不變的節(jié)奏頌醒了一個個清晨,又別眠了一個個黑夜,它優(yōu)雅的吟唱:晝,長??;夜,長啊;人生,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