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俅宋挠伞墩労M忉烎~之樂》和《記紐約釣魚》兩篇?jiǎng)h節(jié)組合而成。
夏天來了,又使我想到在海外的釣魚之樂。我每年夏天旅行,總先打聽某地有某種釣魚之便,早為安排。因此瑞士、奧、法諸國足跡所至,都有垂釣的回憶。維也納的多腦河畔,巴黎的色印外郊,湖山景色都隨著垂綸吊影,收入眼簾,人生何事不釣魚,在我是一種不可思議之謎。在臺(tái)灣,因?yàn)榉N種因素,沒有設(shè)備,所以也未成風(fēng)氣。淡水河中,游艇竟然絕跡,石門湖上,綠蓑青笠之男女無幾,深以為憾。水上既無飯店,陌上行人甚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也許zheng府愛護(hù)老百姓,十分關(guān)懷,怕我們小民沉落水里去,那就不得而知了。然而白鷺云飛,柳堤倒影,這辜負(fù)春光 秋色之罪,應(yīng)該由誰去負(fù)責(zé)?或者暮天涼月之際,煙霧籠晴之時(shí),流光易逝的一剎那,有誰拾取?或者良辰靜夜,月明星稀,未能放舟中流,蕩漾波心,游心物外,洗我胸中穢氣,是誰之過?縱使高架鐵路完成,而一路柳堤冷落,畫舫絕跡,未免為河山減色。
使我最難忘的是阿根廷的巴利洛遮(Bariloche)湖。這是有名釣鱒魚的好地方,地在高山,因?yàn)楹由阶円?,這些鱒魚,久已不能入海,名為Landlocked Salmon而與鱘魚混種,稱為Salmentrout。在北美的鱘魚平常只有一二磅,大者三五磅,此地卻有一二十磅的鱘魚,及二三十磅鱒魚。艾森豪故總統(tǒng),也曾來此下釣,這是我的向?qū)Ц嬖V我的。巴利洛遮湖,位在阿根廷與智利交 界。南美安狄斯大山脈至此之勢已盡,所以這個(gè)地方,雖然重巒疊障,卻是湖山勝地,車船絡(luò)繹往來無阻。這一帶都是釣鱘魚的好地方,越界到了巴利洛遮湖,遂成天然仙景。湖上有Llao-Llao飯店,導(dǎo)游指南稱為世界風(fēng)景第一。Llao-Llao坐落此山,正似一座出水芙蓉,前后左右,倚欄憑眺,碧空寥廓,萬頃琉璃,大有鴻蒙未開氣象。晨曦初拂,即見千巒爭秀,光彩陸離。大概山不高而景奇,所以一望無際,層層疊疊的青巒秀峰與湖水的碧綠,陽光的紅暈相輝映。又沒有像瑞士纜車別墅之安插,快艇之浮動(dòng),冗雜其間,竟成與鹿豕游之鴻蒙世界。游客指南所稱,果然名副其實(shí)。此地釣魚,多用汽船慢行拖釣方法,名為Trolling。船慢慢開行,釣絲拖在船后一百余尺以外。鉤用湯匙形,隨波旋轉(zhuǎn),閃爍引魚注意,所以不需用餌。我與內(nèi)人乘舟而往,漁竿插在舷上,魚上鉤時(shí),自可見竿搖動(dòng)。這樣一路流光照碧,寒聲隱地尋芳洲,船行過時(shí)驚起宿雁飛落蘆深處。夕陽返照,亂紅無數(shù),仰天長嘯,響徹云霄,不復(fù)知是天上,是人間。
海釣與湖釣不同。阿京之東約一百五十哩,地名"銀海"(Mar del Plata)是阿國人避暑海濱勝地。去岸十哩的海中,因?yàn)楦挥兴惺澄?,是產(chǎn)魚最多的一帶。我單一人,雇一條汽船,長二丈余,舟子問我怕浪不怕浪,我說不怕。就在煙雨蒙蒙之時(shí)出發(fā),船中僅我跟舟子二人。海面也沒有大波浪,但是舟子警告我,回來逆浪,不是玩的。到目的地停泊以后,我們兩人開始垂釣。也不用釣竿,只是手拉一捆線而已,果然天從人愿,鉤未到底,繩上扯動(dòng)異常,一拉上來,就是一線三根鉤上,有魚上鉤,或一條,或三條。這樣隨放隨拉,大有應(yīng)接不暇之勢,連抽煙的工夫都沒有。不到半小時(shí),艙板上盡是錦麟潑剌,已有一百五十條以上的魚,大半都是青鬣。我說回去吧。舟子扔一套雨衣雨帽,叫我蹲在船板底。由是馬達(dá)開足,真是風(fēng)急浪高,全船無一隱藏之地。這是我有生以來釣魚最滿意的一次。到岸上撿得二簍有余,盡送堤上的海鮮飯店。這是一家有名的海鮮飯店,名為SpadavBecchia,打電話叫我太太來共嘗海味,并證明漁翁不盡是說謊話的人。而在此場中,也可看到阿根廷國人集團(tuán) 唱歌,那種天真歡樂的熱鬧,為他國所難見到的。
紐約北及長島,南接新澤西州,釣魚的風(fēng)氣甚盛,設(shè)備也好。長島近郊,如Creat Neck,Liule Neck,port Washington,到處港中漁船無數(shù),而Port Washington,尤其是我過一夏天的地方。閑來,拿個(gè)鐵筒,去摸蛤蜊,赤足在海濱沙上,以足趾亂摸。蛤蜊在海水中沙下一二寸,一觸即是,觸到時(shí),用大趾及二趾夾上來,扔入桶中。同群的人,五六十尺外聽到咕當(dāng)一聲,便知同伴又撿一個(gè),其中自有樂處。所以這地的人常有烤蛤蜊的宴會(huì),名為Clam-bake。長島以北,尤近大洋,由此地出發(fā)入海的,多半意在鳘魚,因?yàn)榇巳ヒ员?,直至Martha's Vineyard,波士頓都是產(chǎn)龍蝦及鳘魚的佳地。我也曾在長島北部過一夏天。螃蟹隨海潮出入洲渚。站在橋上,看見螃蟹成群結(jié)隊(duì)而來。只用長竿蟹網(wǎng),入水便得。所以住此地的人,吃螃蟹不要錢。沿海一帶,也不知有多少出海釣游的村落。地名常加quolque一音,即印第安人留下的土語,指海灣小港。
最有名的是近Coney Island的羊頭塢(Sheepshead Bay),這是紐約全市的人常出海釣魚的船塢,夏天一到,可有三四十只漁船,冬天也有十來?xiàng)l。船長八九十尺,一切設(shè)備都有,午餐總是三明治,漢堡煎牛肉及啤酒,熱咖啡之類,船上釣竿、釣鉤及一切的雜具應(yīng)盡有。魚餌也由船包辦。我們釣魚的男女老少,大半是外行,今日釣什么魚,用什么餌,釣鉤大小,魚出何處,都由船手幫忙指示,而到何處去釣,這幾天有什么魚,船主卻是內(nèi)行。早晨七時(shí)出發(fā),一到船塢,就見多少船手站在岸上拉生意。船行約二小時(shí),平常四時(shí)至五時(shí)以登岸回家。每船約四五十人,各占釣位,以早到為宜。釣到大魚時(shí),全船嘩然,前呼后應(yīng),甚是熱鬧,由水手拿長鉤及網(wǎng)下手,以免魚出水時(shí),掙扎脫鉤而去。
最好的是七八月間,所謂藍(lán)魚(Bluefish)出現(xiàn)之時(shí)。這是一種猛悍捕食他類的魚。大概鯖魚出現(xiàn),藍(lán)魚跟著就來追逐。所以釣藍(lán)魚,有與魚決斗的意味。凡釣魚的人,最不喜歡溫 馴上來的魚。若海底左目魚之類,一上鉤若無其事就拉上來。藍(lán)魚不然,一路掙脫,魚力又猛,可能費(fèi)盡氣力,才能就范。稍靜一下,又來奮斗,或者脫鉤而去。及見水面,銀光閃爍,拉你的線扯大圓圈,徑可一二丈外。所以同船的人的釣繩,也給他攪得絆來絆去。那時(shí)釣上魚要緊,等魚上板,以后慢慢分個(gè)頭緒,整理釣繩的糾葛。這藍(lán)魚上板時(shí),仍然亂跳亂撥,掙扎到底,好不容易捉住。尤其是釣藍(lán)魚以夜間為宜。藍(lán)魚出現(xiàn),海面上可有一百條船,成群結(jié)隊(duì)停泊海面。夜來時(shí),月明星稀,海面燈光輝然,另是一番氣象。你休息時(shí),或者魚不吃餌時(shí),盡管躺在船上,看檣影掛在星河,婆娑搖動(dòng),倒也可心神飄忽,翩翩欲仙。瞥然間船中響起,有人釣到大魚,全船嘩然。乃起來再接再厲,鼓起精神垂釣。
每逢星期日,海面可有數(shù)十條船,環(huán)顧三五里內(nèi),盡是漁艇。在夜色蒼茫之下,燈火澈亮,倒似另一世界。記得一晚,是九月初,藍(lán)魚已少,但特別大。我與小女相如夜釣,晨四點(diǎn)回家,帶了兩條大魚,一條裝一布袋,長三尺余,看來像兩把洋傘,驚醒了我內(nèi)人。